潮新闻客户端 记者 于瓅
随着AI技术的快速发展，在各大电商平台，数字人已悄然融入我们的生活。与此同时，部分商家以“24小时在线”“低门槛高收益”等宣传噱头吸引投资者入局。然而，这一看似前景广阔的“新风口”，却暗藏风险。
近日，山西吕梁的李女士向潮新闻记者爆料称，济南灵机数字科技有限公司（下称“灵机科技”）以“无人直播”为噱头吸引投资，承诺高回报，实际却因抖音平台禁止AI直播致账号频繁被封，导致其血本无归。目前，受害者已组建维权群并向济南当地公安机关报案。
从“风口”到“陷阱”
“实体女老板，转型拥抱AI，一间智慧机房，从4台扩增到64台，从120平扩张到180平，实实在在尝到AI的甜”——“吕老师的AI生意”账号用这样的宣传语打动了李女士。2024年7月，李女士第一次在短视频平台看到这个拥有2.9万粉丝的账号，就被其描述的“无人直播”创业项目吸引。
“用AI数字人来代替真人，不间断直播带货。这个项目不受场地限制又收益高。”心动之下，李女士添加了客服微信，并在2024年8月中旬前往山东济南实地考察。“公司承诺是一个账号至少每天100，3个月回本。”当天李女士便和公司签下了合约，支付加盟费9.8万元，并投入11万元购置设备、租赁场地、招聘员工，开启了她的“AI创业”之路。
李女士与涉事公司签订的合同 图源：受访者
然而，直播项目从一开始就困难重重。自9月开始直播后，李女士的多个账号频繁被封。“前期真人直播不封号，后来换成灵机科技的AI数字人，就一直封号，20个账号来回被封，有的封3天有的封7天。”李女士告诉记者，自己多次与灵机科技沟通，但他们却始终以操作问题为由推脱。2024年底，李女士再次来到灵机科技讨要说法。“他们说给我们解决，又派了技术指导过来，但指导完，封号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在此期间，李女士也曾与多次公司协商退款事宜，但公司始终以合同条款为由拒绝合理退款，仅同意退回1万元，这与其投入的资金相比，无疑是杯水车薪。“他们说只能退款1万元，但继续做他们就是扶持着播起来，解决封号问题。”后来，李女士质疑灵机科技虚假宣传，要求解除合同，退还加盟费和赔偿损失时，被对方拉黑。
直到今年2月，李女士才从抖音客服处得知，抖音平台明确禁止AI直播。而该项目正是基于AI技术进行直播，这直接导致账号被封，李女士才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受骗。“我是去年8月中旬签约的，其实早在去年8月1日抖音就发布了不允许虚拟人直播的规则。”
4月11日，李女士和多位其他维权者一同，以“灵机科技涉嫌合同诈骗”为案由，在济南市公安局历城区分局全福派出所报警，警方已受理此案。
受案回执 图源：受访者
“吕老板”不普通：名下关联多家公司和账号
记者搜索发现，抖音上名为“吕老师的AI生意”的账号已经无法搜索到。据李女士提供的截图显示，该账号的运营者还曾使用相同的头像开设了“普通人破局密码”“吕老板的AI生意经”“普通人的人工智能”三个账号，但目前这些账号也均无法搜到。
多个不同公司旗下相同头像的账号 图源：受访者
据企查查，记者发现这些账号背后涉及的公司之间存在关联。济南灵机数字科技有限公司与济南金未来知数字传媒有限公司的注册地址一致，而济南金未来知数字传媒有限公司的曾用名为济南云启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值得注意的是，济南金未来知数字传媒有限公司的股东和监事均为吕某某，李女士表示，她曾见过吕程程本人，其与短视频头像照片一致。
此外，记者还搜到了以“吕老板”为头像的“灵眸智慧”“凡人破局密码”账号，目前仍在运营，其中“灵眸智慧”账号的公司注册地址与济南灵机数字科技有限公司、济南金未来知数字传媒有限公司均为一致。
公司注册地址均为同一个 图源：企查查
4月13日，潮新闻记者尝试联系李女士提供的“吕老板”电话，电话接通后，对方以周末不接受工作咨询为由挂断了电话。
4月14日，潮新闻记者多次拨打“吕老板”电话，电话均无人接听。记者再在其抖音账号以咨询为由联系她后，回应称想了解机房项目需留下联系方式，但截至发稿前，其公司未与记者联系。
据济南时报新黄河此前报道，灵机科技相关负责人在接受采访时称，“无论是数字人直播还是真人直播，违反平台的规则，都有被封禁的可能性。我们在正常的培训过程中都会给客户去讲平台的规则。客户也会自己去了解平台的一些规则。”
此外，该公司相关负责人不认可其存在虚假夸大宣传的现象，“我们售卖软件是一次性买断的合同，正常情况下，如果说是客户单方面原因的问题，是退不了的，我们都是有合同的，如果牵扯到合同我们都是建议走司法程序。”
是否构成合同诈骗？
2025年3月17日，抖音集团副总裁李亮通过官方渠道发文，明确表示抖音平台严禁无人直播行为，并强调虚拟人直播必须由真人驱动进行实时互动。李亮指出，无人直播存在误导消费者的风险，发现就会被处置，而虚拟人直播则必须在平台完成真人实名认证，且不允许完全由人工智能驱动互动。“所以大家不要相信AI无人直播能躺赚”，不建议大家购买无人直播软件和技术。
抖音集团副总裁李亮发布发文 图源：微博
事实上，各大平台对AI直播的监管政策由来已久。2023年抖音发布的《数字人行业倡议》已明确规定数字人直播需真人实时驱动；2024年6月，腾讯视频号将AI虚拟形象直播列入低质量内容；快手则要求商家必须使用平台提供的数字人服务，且禁止内容机械重复。
类似李女士的遭遇并非个案，消费投诉平台上，不少商家反映数字人直播总被封禁，且大部分合同存在“退款限制条款”。据媒体报道，2024年6月，马先生为转型新媒体，花费9.8万元购买山东云启未来数字传媒有限公司的AI数字人技术，结果直播间屡遭封禁。
抖音发布处罚通知 图源：受访者
尽管平台监管政策日趋严格，各类无人直播项目仍在各大平台大行其道。一些项目往往以“轻松赚钱”“躺赚收益”为噱头，诱导用户高价购买相关服务。但实际情况却是，用户在使用后频频遭遇账号封禁，所谓的“高收益”承诺更是无从谈起。
针对此类现象是否构成虚假宣传，潮新闻记者采访了浙江伦和律师事务所王逸芸律师。
王逸芸指出，从民事角度而言，帮助李女士使用AI数字人在抖音平台进行直播卖货属于灵机科技所负合同义务，但灵机科技一直无法履行上述义务，根据平台规范等实际情况，合同根本目的已确定无法实现，灵机科技存在预期违约，“李女士可以主张解除合同，并扣除灵机科技相关投入后要求返还剩余款项。”
“从刑事角度看，灵机科技是否构成合同诈骗欺诈，需要看灵机科技是否存在故意隐瞒或虚构事实。”王逸芸表示，如果最初以非法占有为目的有可能涉及刑事，但如果虽有夸大宣传，难定“主观恶意”，则较难认定刑事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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