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肖涛
王方晨小说常用的三个字符题目,格式倒也暗含宋词和元曲的“三字经”。这倒其次。我也不再如既往那样关注王方晨如何使用土语,评价其如何朴实自然地于白描中戏谑对话,及其如何忽略民居、交通、器具,——而今,我关注的是王方晨小说叙事技术上的运转枢纽,如何契合阴阳轮转的构式并投射出某些耐人寻味的寓意来。
《拜芝麻》为一能充分体现王方晨叙事上的防守、造越位和反越位成功的极佳案例。他使用了常规对比方法,这跟太极双鱼没什么两样,中国人天生就有的辩证思维,由此参差对比、凹凸不平,亦本然中国艺术之精髓,何况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更易于成为中国叙事的拿手绝活。
王方晨深谙此中之道。但我更以为小引与大引的攀升弧度进而在成长仪式中产生了现代性的城乡分流,曾经谋求合一而不得,只能南辕北辙、动静分离,最终于婚姻生活与生老病死的向度上,这线头骤然发生了彻底拐弯:一个默默下坠并无声熄灭,一个兀自攀升并渐趋平缓。叙事线头的矢量如此明显并结构了小说,可谓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而这大胆进攻的一方明显被叙述者分配给了大引,由此“大隐隐于野”;消极防守的一方则为小引,“小隐隐于市”。
小引式的闭合隐匿,实质也缀成了《拜芝麻》的一条虚线,这条虚线绵延不绝地成了一个中国古典白描手法中的留白,需读者调动诸多兵力来填补才行。究其实,细读起来,王方晨已给予了若隐若现的各种暗示,至少情感上,那隐含叙述者与作者的悲悯感,一并通过大引诸多童心磊落、笑声迭起的言行举措,逐渐连贯了那条虚线的各个空白点,进而缝合成了一件断续不已、漏洞百出的防守线。
如果说足球比赛中的越位是所有防守队员向前压,从而造成越位,那么反越位则是进攻方依靠速度(大多数这样)利用对方造越位时的时间漏洞,而突然前插并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大引在生育上不断利用政策漏洞而反越位成功,打入许多“单刀球”,最终形成了儿女成群的皆大欢喜局面,不过《拜芝麻》的隐含主题,实质上并非对其夸赞认同,而是在反思这个“中国问题”的出路时羼杂了许多与之对话的色彩。
方案是找不到的,王方晨也并无提供方案的野心,终究这不是那种浪漫主义式“to be or not to be”境遇写照,——古典作家和超现实政治家也只能通过“梦”的隐喻来虚晃一枪,得过且过,从来就没有一种普适性的现代价值观,堪为大部分中国人彻底信奉的理论标杆和宗教伦理。如果有,那大概是天人合一宿命论吧。
《拜芝麻》实质嵌入了一个对“当代中国”的“少数说法”。从改革开放初期的高考热到升学难乃至考研热,从计生到结扎,从放环到超生,从进城务工摆摊到90年代极为黑暗混杂的乡村基层组织,从知识崇拜、唯学历论到知识贬值、读书无用论,从电话到出租车等等蒙太奇式视景,循环不断地从中绕转辐射出来,你不难产生由衷而发的共鸣感。
这也是攻守平衡并相互胶着所产生的精彩度,最终大引看似成功的“反越位”,那技惊四座的临门一脚,却也成了一个余音袅袅并令人叹惋不已的讽喻。于坍塌并散落一地的废墟中,“芝麻开花节节高”也一语成谶,可谓一场梦境一场空美,江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王方晨的叙事思想,颇入虚空的,或许这也是中国文学艺术超稳定结构的美学余韵所致的吧。
作家简介:
王方晨,山东省文联副主席。
著有长篇小说《老大》《公敌》《老实街》《花局》《地啸》《大地之上》,作品集《凤栖梧》《不凡之镜》《王树的大叫》《祭奠清水》等,共计千余万字。
曾获《中国作家》优秀短篇小说奖、《小说选刊》年度大奖、百花文学奖、中华宝石文学奖等。

壹点号 王方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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